哈密的风吹过老海报
嘿,你记得吗?那种把整个儿心都掏出来贴满四面墙的感觉。
森林北推开那扇在记忆里已经褪色的家门,哈密午后的热风裹挟着干燥尘土的味道,推着她踉跄一步迈进了光阴。隔了这么多年,老房子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——陈旧木头、阳光晒透的棉絮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旧书墨味儿——猛地兜头罩下,撞得她胸腔深处狠狠一闷。
走上楼梯,木板在她脚下发出迟缓而熟悉的呻吟,每一步都像踩在陈年的相册上。她停在年少时那房门前片刻,伸出手,指尖搭在冰凉坑洼的木门上,终于拧动把手。
屋里早已不是当年模样,旧书桌挪了位置,床也换了方向。唯有那面墙——正对着她小小书桌的那面墙,像被时光遗忘了一般,固执地停留在了十几年前它最后的模样。一整面墙上,贴满了海报——那些曾经照亮她整个少女时期的容颜,在时光的剥蚀下,纸张的颜色暗淡了,边角倔强地卷翘着,唯有印刷油墨在浮尘下依然能辨认出鲜亮轮廓。
她一步步走过去,像靠近一处圣迹。指尖轻轻拂过早已不再光洁的纸面,触到一处翘起的边角时,指尖突然抖了一下。仿佛时光的闸门被这只无形的手猝然拉开,汹涌的记忆洪流挟着轰响奔腾而至,瞬间将她吞没——
那时候的自己,个子还够不到墙的高处。为了把新得的偶像海报贴到最佳位置,总得踩上那把小凳子。一次海报贴到兴起,整个人踮起脚伸长了手臂,身子一歪就从小凳子上摔了下来,笨笨地砸在地板上,疼得眼泪在眼眶里乱转。可顾不得自己,只顾着抬头看那海报是否贴得周正,生怕一点褶皱亵渎了偶像的光彩。那时用的胶水也劣质,粘稠的白浆糊总爱从海报边缘溢出来,淌到手上,干了便是一层硬硬的、发亮的壳,几天都洗不掉,手指屈伸都带着笨拙的涩感。父母看见了,也只是笑着摇摇头,任由她的小小世界在四面墙上肆意生长。
最痴迷的那位歌者,海报贴在书桌抬眼便能望到的地方。多少个写功课的深夜,眼睛疲惫发酸时,总会抬头,对上画中人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,心里便似得了某种无声的鼓舞与安慰。记得那首歌的歌词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,趴在桌上偷偷抄写歌本,每一笔每一划都蘸着滚烫的虔诚。一次考试失利,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对着海报上那张青春洋溢的脸,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心事,仿佛那是世上最能包容她的树洞。
后来啊,后来是怎么了呢?日子像哈密河里的水,静默无声地流走。她背上行囊,去了远方更大更繁华的城市。新房间的墙壁雪白干净,贴上去的是精美的墙纸,或是令人艳羡的艺术海报。家乡那间塞满了轰轰烈烈梦想的小屋,连同墙上那些被阳光晒得微微发黄褪色的人像,渐渐在奔波中被折叠,被存放进了记忆最深处的角落,很少再打开。
直到多年后的此刻,指尖触到那粗糙卷起的海报边角,一切才陡然鲜活——那个踩着小凳子的笨拙身影,那劣质胶水的独特气息,手指上硬硬的胶水渍,对着偶像海报倾吐心事的夜晚…那些被光阴染黄的偶像面容,早已不再是舞台中央的主角;可那些附着其上的旧日子,却在她轻轻拂去尘土的一刻,骤然显出无比清晰的轮廓——那是青春笨拙又滚烫的底色,是心灵初初向世界探头的震颤。
原来我们疯狂贴满墙的,何尝仅是偶像?分明是少女时代那点不管不顾、敢把整个心房都掏出来示人的孤勇。那些年里,我们曾多么用心地为墙上的笑脸雀跃,又多么郑重其事地为海报上的蹙眉心疼。那面墙不曾倒塌,它就那样沉默地站在老地方,直到我们推开那扇门,才猝不及防地被它刺中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地方——原来昨天那个笨拙又热烈的自己,一直被这片墙细心地收藏着。
此刻站在褪色海报前的森林北,仿佛看到了那年夏天,穿着背心、踮着脚尖贴海报的小小背影。那小身影竟猛然回过头来,撞上今日她的目光。刹那间,胸口滚过一阵尖锐的酸楚,喉咙里堵着什么,眼眶猛地一热,视线瞬间变得模糊。
你房间的墙上,曾贴着谁?那座静默的青春纪念碑,可会在某天推开家门时,轰然唤醒蛰伏多年的小小身影?
青涩岁月里我们奋力张贴的,原非偶像容颜,乃是心灵初次向世界郑重托付的全部热情。或许老宅终将被时光淹没,而这面墙却永远是灵魂深处不灭的烽火台——我们曾那样用力地活着,连墙壁都记住了每一寸心跳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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